2015/09/11 | 云眼 10
类别(Na'lan的SS同人坑) | 评论(0) | 阅读(43) | 发表于 22:39

 Ⅺ  
Here comes the rain again  
Falling from the stars  
Drenched in my pain again  
Becoming who we are  
As my memory rests  
But never forgets what I lost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Summer has come and passed  
The innocent can never last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Ring out the bells again  
Like we did when spring began  
Wake me up when September ends  

——* Green Day - American Idiot  


沙加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座白色的小房子,瓦蓝色的房顶,米色的木质窗框。窗台上开满了紫色的蝴蝶兰,淡淡颜色的花布窗帘轻柔地飘着,窗下有美丽的扎着白色篱笆的花圃。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径绕过绿色的原野,将房子和一条宽阔的河流连接在一起,天高云淡,风轻轻吹着。  
沙加梦见有人叫他的名字。那个人的声音轻柔带有韵调,说话的时候带着淡淡的笑意,温柔的语调就像河水的流动缓然有声。那个人说,沙加,你看,你看。于是沙加抬眼看去,山坡上站立着许许多多三瓣页的风力发电机,在阳光下像一架架巨大的纸风车一样转动着,时而快一点,时而慢一点,阳光打在上面,一片片白色的光,很扎眼。蓝天白云,世界宁静的只剩下花草颤动的声音,那个人在明媚的阳光下,一身白衣,站在屋后晒满白色被单的草坪上朝他招着手,风吹发动,一点紫色,洁白的被单洁白的云,洁白的他在日光下晶莹剔透,宛若天人。  
沙加感到一股暖流从不知名的地方涌入了胸腔,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从心脏的方向蔓延开来。  
这种感觉,应该就是“家”了吧。  

沙加是在梦见穆亲吻他的嘴唇的时候醒来的,窗外阳光明媚,晨光在天花板上反映出温暖的味道。 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搂着穆,感觉他柔软的身子像空气般轻盈却没有温度,于是在一股突如其来的堵塞感涌上胸腔的时候,他醒了过来。  

——穆,你到底去了哪儿了呢?  
沙加摸摸脸颊,叹了一口气。  
——不是说好了,你“要和我在一起”吗?  
难道你是在骗我吗?  
难道你真忍心抛弃我独自一人在这世上生活下去,自己却一走了之?  

窗外有鸟雀呼晴,提示着人们冬季最寒冷的时光已经过去,溪水开始消融,枯树渐渐回春,可是沙加的心,却停留在了那个又是风又是雨的日子。那天,穆跑来告诉他,自己要和他在一起。  
沙加躺在床上,装作不清醒。他变得恋床,明明醒了,却喜欢用枕头将脸埋去,在昏暗里继续沉溺于前夜的梦。穆离开他的日子已经很长了,他也从以前的夜夜梦见那个清瘦的身影逐渐变成隔三差五才有一次,而梦里穆的音容笑貌亦逐渐变得模糊而遥不可辨。  
沙加翻了个身,双手将被子提上盖住头顶,像鸵鸟一样钻进暗暗的被窝,直到自己被闷到不得不钻出来头口气为止。他怕。怕有一天,他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忘记穆——忘记那个像风一样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又像风一样消失了的爱人。有的时候,心痛是一种距离。它跳跃着的节奏是一种另类的证明,证明你爱过,痛过,然后无法忘却必然终将忘却。选择是一个出口,出去是生,犹豫不决是折磨,耗损着爱者的生命力,而不出去的结果则必死无疑。等待与不等待,寻找或不寻找,这是一个问题,关乎宿命,关乎某人一生的慷慨或狼狈。爱情哪爱情,你到底是一个什么东西,让人上天堂让人下地狱,而远征的一切的最后却是将人磨折得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如果不曾爱上,是不是就不会难过,如果不曾付出真心,是不是就不会受到伤害。我付出我可以得到的所有,为了挽留爱,却空等了昼夜的流逝;老却了容颜,但怀中依然空空如也,我茕茕独立,孑然一生。  

 

“唉……”  
沙加挪开了枕头,一翻身从小床上爬了起来。自从结婚之后他就一直睡在书房里,卧室和大床全部赠给纱织,只求一个生活上的清静。  
“在找到穆之前,绝对不能有任何人或事阻碍到我” 。想到这里,沙加抖开被子,起身穿衣。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清冷的日光扑面而来,心情不错。 
今天,也许可以得到穆的消息。  

**********  

这一天,沙加走了很多的地方。他坐车去了很远处的一个城镇,在那里拜访了几个名人,填了很多张表格,跑了几家医院,找遍了剩余不多的灾后收容所……直到花光了身上所带的钱,依旧一无所获。  
很累,很苦,很沮丧。  
在陌生的城市里慢慢走着,漫无目的,谁也不认识,也没人认识自己。沙加忽然觉得自己很可怜,在那一瞬间,他忽然又想起了穆,想起了穆在雨夜时惊恐的眼神,他在黑暗中,隔着驾驶座拥抱自己的双手。  
穆问他,沙加,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那个时候的穆,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徘徊在一个陌生的世界,低档所有的恐惧与痛楚,只为寻找一个生命的价值?可是自己没有答应。那个时候,自己心里想着什么呢?自己在关心着什么呢?是什么的力量,使得自己忽视了穆,忽视了穆的爱情,穆的渴望,穆关切的眼神?  
想不起来了,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穆没有了。  


沙加忽然感到一阵无力,脆弱得就像是当下被人推了一把就会粉碎成小块掉在地上再也拼不起来了一样。他忽然感到很无助,徘徊四顾,那些和他衣着打扮相差无几的人们来来去去,汇成一股来回涌动的麻木潮流,将他冰冷地裹在里面,好像随时都可以把他的梦想记忆和希望团成一团给席卷一空带到不知名的地方去,再也找不回来了一样。  
一点点的雨从天空上掉下来了。各种各样的声音开始被低低的风的声音所掩盖,路人开始奔走,出租车的刹车声音交错在十字路口模糊了的灯光中,没有尾声。沙加茫然地站在路口,第一次不知道要到哪里去。一个男人,在又冷又饿的陌生城市的街头,忽然找不到人生的方向,即使那只是一个瞬间。  
现在才知道,原来,穆已经和他在一起了。  



不知道走过几个街区,沙加在一处灯火通明的院落外停下了脚步。那是一条栽满了梧桐的街道,行人稀少,安静得连路灯的倒影也显得吵闹一样的路面在湿漉漉的雨夜里一直延伸到远处幽幽的黑暗里去,几辆轿车停在路旁的阴影中,车身玻璃会偶尔因为交错街口驶过的车辆的灯光而拉出一两条光线的影子——所以,那样一个萧瑟的院落中漏出的灯光,也显得非常明亮。  
沙加抬起头,依稀的路灯下,不大的铁门旁挂着一个铭牌,写着“平心堂”几个字。若是往日,沙加应该只会看一眼建筑,然后继续赶路——可是今天,他犹豫了几秒钟,便上前拉响了门铃……  



“来,孩子,喝杯热茶吧。”面前一袭黑衣的老者,笑容有些熟悉。  

“谢谢您了,神父。”  
接过茶杯,喝了一口,热水下肚,一股清香的暖意便从胸腔蔓延开来。几口下去,喝完数杯,沙加才终于觉得四肢舒活开来,头脑也从僵冷中活了回来,重新开始了运转。  

“我的孩子,你饿吗?来,先擦擦头发,要不然可能会感冒。”上了年纪的神父是好人,又拿来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正在脱下湿了的外套的年轻科学家,笑眯眯的模样就像他们从前就是熟人一般,“要不要去给你拿点小点心?我们刚刚用了晚膳,还有很好吃的烤饼干……”  
“啊,不必了,”沙加忽然觉得自己很唐突,站起身来匆忙摇手,“我……我只是有点冷,感谢您让我进来避雨,我一会儿就……”  
“孩子……”老神父依旧是笑眯眯的,他拉住沙加的手,轻声道,“我知道你一会儿还要赶路。可是,你看……外面的雨越来越大了,一会儿也停不了。我看你的样子,像是已经走了很长的路,而且还有很长的路等着你一个人走下去。你看,这样吧。既然进来了,就吃点东西,等一等,休息一会儿。等到外面雨停了,人不累,有力气了……再离开,你说好吗?”  
沙加一听,心里一怔,但理智猛一回头,还是决定离开。急着把手抽离,年轻人在感到对方并没有松手的意思心里便更加忙乱:“……神父,我想,您是误会了,请您原谅,我真的只是过路的,不用……”  
“孩子,你听我说,你真的需要……”  
“神父!”沙加心里乱,动作就越急,一个使劲,只听“啪啦啦”一声杂响,怀里的纸袋子本就已被淋湿,怎经得住这样用力的拉来扯去?这不,挺不住几个来回,就哧啦一声——破了。所有文件全部掉到了地上,落了白花花一片,散在两个人的鞋面上,不可收拾。沙加和神父都是一愣,动作便停了下来。看着撒了一地的纸张资料,两人谁也没能说话。 
良久,神职人员松开了拉住青年人的手,看着后者慢慢蹲了下去。年轻人只捡了两张薄纸,却好像是捞起两块重石一样——花了太长的时间。然后,他慢慢地缩回了手,捏着两张纸,静静地没有了反应。过了一会儿,等到天窗外划过两道闪电的时候:像是丢了零花钱,或是弄脏了新衣服的做错事的小孩一样,这个青年人的肩部一阵抽搐,终于,他在老神父了然的目光中,跌坐在了地上,双手蒙脸,靠着身后的长椅——哭了出来。

 

**********  

如果说夏季的风雨是热烈的爱情的模样,那么到了冬季,天空就像是落了幕的舞台,无论如何闹腾,始终只是一个人去楼空的寂寞,空吼出几嗓子高亢,也留不住回声,找不到热情。冬季夜晚的雨,就像软绵绵病怏怏的泪水,淅淅沥沥地下着,黏附在教堂彩色的玻璃高窗上,连痕迹也看不清明。  
时钟敲过了九点整,如果这个时候还有人来这个小教堂的话,应该就可以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小孩子般地哭够了,拿了老神父给的小烤饼干和热汤水,小孩子般地狼吞虎咽的怪样子。老神父慈眉善目地坐在一边,不时地递上纸巾,嘴角带着赞赏的微笑。  
沙加说:“神父,我不是来寻求心理安慰的,真的。我是个科学家。”  
老神父说:“我知道,我的孩子。”  
沙加说:“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走到教堂门前,我感到我特别希望得到宗教的庇护。”  
老神父说:“我也知道,我的孩子。”  
沙加想了想,咽下一口饼干,说:“我叫沙加•维京,从萨尔克那西来。”  
老神父张大了眼:“噢。”他说,“萨尔克那西,是‘云眼’的故乡吗?”  
沙加点点头,继续喝他的热汤。  

“唉……真好啊,萨尔克那西,我记得那里。”老神父说,“当我还是个小孩的时候,我的祖父母住在那里。我经常和邻居家的跑出去,到镇子外的原野上放风筝。那个时候的风很好,很温和,风筝能放得很高——很多小孩子放风筝,风筝就像天使一样,在天空上飞翔。”老神父的脸上,露出柔和的怀念的神情。“现在还有这么好的风么?”  
沙加现在已经很放松了,他伸长了胳膊半躺在长椅上,他仔细地想了想,摇摇头:“没有了。现在的小孩子玩很多东西……放风筝的事不常见了。他们大多在家里打游戏机。”  
“噢……”老神父再次点了点头,露出了惋惜的神情。“在我们小时候,放风筝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春天的时候大人们带着小孩子去,夏天年纪大的兄姊带着弟妹去,人们都认为这样可以够追上风的步伐……”  
“现在风大多了。”年轻的科学家喝了一口汤,说。  
“是啊。”老神父说,他的眼光从青年脸上移开了,看向教堂壁上某个画着圣像的彩色玻璃,“那个时候,有个说法。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和我的老伙计史昂——咳,大概还没你大呢——我们喜欢拉着风筝,追着风跑。我听我祖父说,如果在风起的日子,站到萨尔克那西高高的草坡上,就能看到风……风翻滚着云浪,从加尔特平原的那头呼呼地来。”  
讲到这里,老神父转过脸,隔空对着沙加的鼻子做了个点下的动作,眨了眨眼:  
“孩子,如果你足够勇敢的话——看见它,抓住它,加尔特平原的云眼,就能将你带到任何她曾经路过或即将要去的地方……”  

一阵霹雳闪过夜空,沙加手里的汤碗砸到了地上,汤水洒了一地。他惊愕地发现,面前这个上了年纪的神父,他的微笑里,似乎有某种他寻找了很久,却终究始终未能找到的东西。  

“神父!”沙加突然跳起来,双手抓住老者的双肩,教堂光明灯下青年人的双眼闪闪发亮,在一两秒钟内一股潮红涌上青年的脸颊,他像是溺水的猫抓住一根漂浮的短木一般,战战兢兢又迫不及待地在原地踯躅了几次,欲言又止,目光闪烁。期间他二度松开双手,走了几步,却又重返老者面前。年轻人犹豫了很久,一会儿看看老人,又看看放在一旁的一叠资料。最后,他咬咬牙,一个转身走到圣坛前,稍稍立定,即双手一沉,握住坛前横木——  
重重吐出一口气。  
“神父,拜托,”年轻的科学家转过身,小心翼翼地看向黑衣老者,几乎以恳求的目光探向对方——  

“啊。我认识穆——史昂的孙子嘛。”   
还没等沙加问完,老人顺手拿起一张散放在椅子上的资料,提起老花眼镜看了几行,然后取下,戳着纸,轻描淡写地说。  

一阵电闪雷鸣,沙加背对着圣坛,生平第一次,他不知如何是好。  
“噢上帝,”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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